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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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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久了,这味儿甩都甩不掉。”

李岁听到这儿,抬手闻了闻,目光中闪烁着不安。

“你闻不出来的,习惯了,而且,姐姐我鼻子灵。”撄宁仰着脸,嘴角带了点笑。

李岁却不复刚才隐隐的雀跃,先是望着她,没两息便垂下眼,门牙在唇上碾了又碾,咬住泛白的一块死皮。

最后,他抬眸看了撄宁一眼,有些不明显的担忧,小小声问了一句:“你是从那儿逃出来的吗?”

撄宁呆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李岁一双圆眼睛里噙着泪,他努力瞪大了眼,不让那泪珠掉下来,声调更加小心:“还是跟我一样,被扔出来的?”

问完他好似自言自语的念叨:“我高烧了四天,那些人以为我治不好了,留着也只能多吃两天白饭,就趁我阿爹上工把我扔到了乱葬岗,不过我命大,自己好啦。”

李岁说到最后,尾音微微上扬,见撄宁没有反应,他声音又低了下去:“你是不是想起不高兴的事儿了?”

他装的再硬气,也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听撄宁讲的有条有理,权以为她跟自己一样遭过罪受过苦,小心的连眉毛都拧了起来。

撄宁喉头一梗,难受的失了语,她没想过自己卖弄机灵下套子,正好戳中了这孩子受过的苦,而他,还在担忧自己。

她眨眨眼掩饰住自己的难过,好一会儿,长长的呼了口气,才有力气继续开口:“我没去过盐井,是听我阿耶说的。”

李岁呆呆的点了下头,澄澈的眼眸跟撄宁对望,眼底倒映出松了口气的开心,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抿着嘴,头一回弯起唇,露出点天真的笑模样。

“幸好你不是,你这样怂,肯定熬不过那份苦的,”他一双手拧成了麻花,像是头一回在别人面前自夸,尚带着羞涩,却不明显的挺起了胸脯:“我就不一样,阿爹说我是男子汉了,被他们扔出来的时候我都没有哭。”

撄宁心里难受的像吞了黄连,扣在掌心的指甲掐出一线白痕。

她早知道这世上有千种难万般苦,原以为自己看的够多了。

撄宁长睫颤颤,不忍心抬头看李岁,心中空荡荡的没了着落,最后无措的回过头,想寻宋谏之。

恰在回头的那一刹,她头顶盖上只温热的大手,轻轻的摁了下。

像戏弄,也像抚慰。

五十二

内疚烧的撄宁心肝脾肺都不对劲起来, 头顶这不轻不重的一下倒给了她些许力量。

她没抬头看宋谏之,而是定定神,回头望着李岁, 压下嗓中的哽咽, 问:“你是从哪儿…出来的?”

她话说到半截, 实在不忍心说出那个‘扔’字, 声音一低略了过去。

官盐开采的雇佣工皆有登记造册, 另有地方户政司监察, 不会出现李岁所说的情况。至于寻常商贩私下开的盐井盐田, 偷摸赚些小钱便罢了, 绝没胆量闹出人命的。

李岁眨了眨眼,扣在衣角的手搓了下, 低声回答:“不是这边, 在建昌?”

他不大自信的报了个地名。

“我听大人提过一嘴, 记不太清楚了。那边好多人,回去会挨打的, 不过我不怕,我还要回去,阿爹生病了, 我想赚钱买药给他送回去。”

他说到最后, 嘴角微抿, 挤出个羞涩的笑。

撄宁收了眼, 沉思一会儿才继续问道:“那边管事的是什么人?”

建昌县属于泸州府的地界,和泸溪相距百余里, 临海盛渔, 但人口不算多,撄宁也听过建昌巡检上京谏言之事, 现在来看,那六百余条人命,大约和李岁说的盐井脱不开关系。

李岁却因为答不出,有些窘迫的低下了头:“我…我没见过,就是很多人,穿着一样的衣裳,拿着鞭子,很凶。”

他到底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皱着细细的眉,一边想一边吃力的形容。

“我知道了,谢谢你呀。”撄宁起身,轻轻揉了揉他蓬乱的头发。

她从怀襟里摸出宋谏之给的那锭银子,犹豫了一下,没给出去。

这么个豆丁大小的孩子,拿着锭银子上街,不招灾祸便是万幸了。

她悄悄侧眸瞧了瞧身后面色冷淡的小王爷,俯身凑到李岁耳边说了句什么,见他摇摇头不应声,撄宁又低声补充了句:“我还有事要你帮忙呢,听我的,好不好?”

李岁盯着鞋尖沉默了下来,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

“跟我来。”撄宁拉着他的手走出巷子,来到酥饼摊子前。

扁担郎早已包好了她那半斤酥饼,撄宁转手交到了李岁手中。

然后蹲下身,伸出根小拇指到小孩儿面前:“拉钩,不准骗我。”

“我才不会骗人。”李岁梗着脖子有些不服气,但酥饼还在他手里,热腾腾的散着香气,叫他一时间陷进吃人嘴短的圈套里,话也不那么硬气了。

他细细的小拇指勾到撄宁手上,用力盖了个戳儿,脊背都跟着使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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