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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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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李化吉。

她嘴巴一张一合,在说着话,谢狁费了力气,终于听清楚了,她说的是:“宫宴上的那一箭,还你。”

为什么?

究竟是为什么?!

她再次抬起了手臂,这回谢狁看清了她手上藏着的袖箭,又一支尖锐细亮的箭冲他射来。

李化吉嘶喊着:“杀了你,就没有人能杀逢祥了。”

谢狁被谢灵推开,飞箭射开,谢狁回头,看到李化吉被谢炎擒住手,摁在了地上。

只是瞬息之间,局势颠倒,攻守异形。

谢狁看到李化吉的脸抵在脏兮兮的地上,豆大的晶莹泪花莹出眼眸,眼眶红成那样,可是眼里的恨意却未曾消减半分。

可谢狁的恨意或许是恨得太久了,再这一刻,竟然被李化吉的泪水融了个干净。

他感到了撕裂的疼痛。

他觉得大概是箭伤所致,谢灵急促地命人找大夫来,又用军中的手法,要替他拔出没入身体的箭镞。

好痛啊。

是了,拔箭镞怎么可能不痛呢?

谢狁想。

谢狁认识李化吉,不在被乌云压低的大明宫,而在那一页纸上。

谢家有反心,可是密报告诉他们,北朝在调兵,可能不日就要南下。

为了稳住王家,让北府兵可以安心打这一仗而不被算计,谢狁做主,打算换掉不听话的旧主,迎立新王。

以求万无一失,在挑选新王时,谢家奴做了最为详尽的调查。

其实那时候可供选择的人家还是不少的,毕竟衣食无忧的藩王个顶个的能生,汉室不缺后代。

但因为李化吉,谢狁一眼挑中了李逢祥。

他给谢二郎的理由非常详实,譬如无依无靠,譬如姐弟二人相依为命,互为掣肘,十分好拿捏。

这些都对,只是有一点倒是被谢狁忽略了。

在很长的时间里,都被他忽略了。

在杀掉旧主时,他看到李化吉明明害怕得要死,却还是勇敢地将李逢祥抱在怀里,面对他。

那种蚍蜉撼树的英勇就义的神色,当真让他发笑,他那时想,那便好好折磨你,看你几时才肯放弃这没用的弟弟。

谢狁是恶劣的。

他身逢乱世,在这个礼崩乐坏的时代里,却恰是被最正统的君子之礼教出来的典范。

他所游者,皆是高雅之士,他们纵情高歌,曲水流觞,兴起山下打铁,情至穷路狂哭,那时他当真以为他所处的时代颇具古风。

直到后来,他们死掉的死掉,被吓得噤声不语的连篇思旧赋都不敢写完,遇到他时也只能匆匆掩面,哪有半分疏狂之士的豪放。

谢狁不解,也觉得气闷,便背起行囊,要外出游历,万卷书教不会他的道理,他希望万里路可以教会他。

可是他并没有走出多远,就被建邺之外的饿殍千里震惊地迈不出步子。

他好像见到了个与以往不一样的世界。

原来在竹林狂歌之外,没有五石散遮蔽的世界是这样的吗?

他白日里路过无数具枯骨,夜晚宿在郗大郎的官邸。

这位年轻的县令长了他许多岁,却颇有少年朝气,夜半将他推醒,问他可有兴致陪他解船顺水而去,不拘地点,等兴尽了再归。

谢狁瞧了瞧时间,困惑地问他:“这般迟,可会耽误明日的公务?”

郗大郎仰头哈哈大笑,仿佛他说了句很好笑的事:“公务?什么公务?玩乐才重要。”

那是个很晴朗的夜晚,明月疏朗,照出了岸边座座矮坟,具具白骨,还有哭声幽幽传来,郗大郎叹息声:“年成不好啊。”

谢狁想,如此多的饿殍岂是一句年成不好就可以形容完所有的悲剧。

他愤而归了建邺。

等回了谢府他才知道祖父无缘无故地病了,而且病得很重,连床都下不来。

谢狁忧心忡忡地看医书,查药方,祖父对着他摇摇头,他那时候不懂,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都不懂,只是记得祖父弥留之际的遗言。

要回北边去。

祖父走后,谢狁唯一的那点感情也没了。

他不喜欢谢府,谢道清是个伪君子,却总是以最高的道德要求他,好像只有养出一个君子般的儿子,才能证明他的品行。

——之后他查出来正是谢道清毒死了祖父,他的不喜,就成了厌恶。

他也不喜欢谢夫人。谢夫人与这世界无数的女子一般,一生困守内宅,却守不住郎君的心,姻缘总被无数的妻妾弄得一塌糊涂,乌烟瘴气,于是不服输的谢夫人就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几个儿子身上。

一个优秀的儿子是母亲的无上荣光,她在郎君那里遭到的一切失败都将从儿子身上弥补回来,从此往后,她也不再是被郎君嫌弃的黄脸婆,而是一个教子有方的母亲,她将在雅集上得到无数的尊重。

因此谢狁从很小的时候就能察觉到谢夫人投射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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