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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降维 第116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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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路途遥远,走路需要耗费个把月,到达漠北时不那么冷,到岭南时也可避开瘴气最盛的雨季。

现在是三月中旬,谢琢应该是跟随明年二月的队伍去往漠北的,但显然兵部尚书忌惮他的出身,生怕谢首辅忽然心疼起了这个孙子,想把他捞出来——这件事谢首辅也不是做不到,于是他上下活动了一番,硬是让刑部单独为谢琢批了条子,连夜把谢琢送出京城,甚至没给旁人听闻风声前来送行的机会。

王瑗之这一日回家后没有再出门,他呆呆地坐在屋前廊下,膝头横放着一架古琴,琴尾的长穗因为主人长期摩挲而有些暗淡了,柔软地散落在他的腿上和衣服上。

墨色的琴身一侧篆刻着金漆的两个鸟虫篆字,琴名“听玉”,是大夏排得上名号的名琴之一。

除了它的大名气之外,它最为人所熟知的就是被谢首辅四处寻觅后作为弱冠之年的生辰礼送予谢三郎君的事迹。

谢饮玉和他的听玉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京城美谈。

王瑗之将手按在听玉的琴弦上,想起自己失魂落魄地回家来,看到饮玉那个木讷家仆抱着这把琴指名要交给他时的茫然诧异。

天际日轮坠下,柳梢头残阳如血,京城外长亭芳草萋萋,四名狱卒穿着橘红的号衣,他们中间的谢琢还是早晨那幅打扮,他的冠服都被去除,身上就只留下素净的宽袍大袖,昂贵的衣料垂坠而下,素白的里衣和浅青的长衫上留有被暴力撕扯过的褶皱,他低着头平静地抚弄领口,试图将那些褶皱抚平,试了几次发现失败后也就随它去了,脸上倒是没有什么愤愤不平的抑郁之色。

四名狱卒对他有种奇怪的恭敬感,那态度不像是在押送犯人,显得过分尊敬周到了些。

谢琢原本以为他们是收了王瑗之或者谢首辅的打点银子,走出了一段路程,他们才如实说,他们家中也有在六年战役中战死的家人,此举只是出于对谢琢提出要重修史书的感激。

“谢郎君,此处离京城已经有一段距离了,是否要雇一辆马车?往漠北的路上可不好走,再往北去就少有客店商行了,要雇车最好就在这里。”

一名狱卒提醒道。

寻常流放犯人需要带号枷锁链,穿麻衣布服,徒步从京城走到漠北,不要说坐车了,连睡觉都只能睡在牛棚马舍里,路途上死掉一批是很常见的事。

提出让谢琢坐车已经是极其善意的做法了。

几名狱卒都得到过上头的提点,这个犯人至关重要,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跑了,就算死在路上也得把尸体留着让人查验,这也让他们熄了谎报亡故放走谢琢的想法,只能力所能及地照顾他一番。

然而谢琢彬彬有礼地拒绝了他们的提议,抬起手指了指不远处:“这条路前方,就是儋州了吧?”

四名狱卒都是走老了这条路的,京城到漠北一路上会经过什么地方简直是了如指掌,当即点头:“正是,儋州距此一百余里,按照条令规定,我们要在明日太阳落山前到儋州府衙签押。”

押送犯人是个辛苦活儿,不是游山玩水随便走走就好的,朝廷律例上明确计算了犯人的脚程,对何时应到何地有极为严格的规定,狱卒需要在规定时间内到达府衙签押,衙官开具过关路引,同时清点犯人,以证明没有犯人潜逃。

儋州就是他们离开京城后的第一站。

谢琢闻听此言,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点点头:“那便走过去吧。”

一路无话,第二天傍晚,他们到达了儋州府衙,在府衙内歇息了一晚,次日清早就要启程赶路,为了面子功夫,他们在进入儋州前给谢琢带上了镣铐,而谢三郎也毫无异义地拖着这幅沉重的锁链镣铐在府衙大牢内坐了一宿。

四名官差大清早拿着公文将谢琢从牢里提出来,离开府衙踏上了向北的路,但是刚走到府衙门口,他们的注意力就被府衙门边石狮子旁一个蜷缩着的男人吸引了。

锁链撞击拖拽的声音不轻,那个蜷在地上的男人怀里抱着一只巨大的粗布包袱,听见这动静就迷迷糊糊醒来了,仰起头看了一眼,顿时睡意全无,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尤带睡意的沙哑嗓音呆板低沉。

“三郎君,你带我一起去漠北吧。”

来人蓬头垢面,衣服凌乱,脚上布鞋用草绳紧紧捆扎,绑腿一直打到膝盖,除了怀里抱着那只包袱大得有点扎眼,他看起来就是一副行脚苦力的模样。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跪地磕头请求谢琢修史的家仆。

谢琢对他显然也还有印象,略带惊讶地挑起一边眉头,不等他说出什么话,家仆已然看见了他手上的锁链。

“几位差爷,我是三郎君的仆从,照规矩,主家犯罪,家仆是可以以身相代的,三郎君要流放是朝廷的决议,仆不敢求差爷坏了朝廷规矩,只是这号枷,能不能让仆代三郎君戴?”

面相木讷呆板的家仆面对几名差役时一下子变得灵活起来,脸还是那张脸,语气连同声音却都带上了点迎合奉承的意味,字字句句都小心翼翼地捧着差役们,话说得圆滑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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